
“撑着油纸伞,独自/彷徨在悠长,悠长/又寂寥的雨巷……”
1927年,诗人戴望舒笔下的《雨巷》,让油纸伞从江南烟雨中款款走来,成为中国文学中经典的忧郁意象。而2025年初夏,随着“神仙姐姐”刘亦菲在江南的撑伞照走红网络,这把油纸伞再次闯入大众视野——不过这次无关烟雨,只有明媚;它不产自江南,而来自四川泸州市江阳区分水岭镇。
江南与西南,非遗与时尚,在同框中找到了各自舒服的位置。

刘亦菲手持油纸伞出席活动

被誉为“中国民间伞艺活化石”的泸州分水油纸伞,是我国仅存的使用桐油、石印传统工艺制作的油纸伞,迄今已有400多年历史。清光绪年间《泸县志》记载:“泸制(桐油)纸伞,颇为有名。城厢业此者二十余家,崇义分水岭亦多此业,而以分水岭所制为佳。”
“多此业”三字背后,是明末清初小镇制伞业的繁荣景象。到了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,泸州油纸伞迎来鼎盛时期,境内有大小伞厂100多家,从业人员上万人,年产油纸伞2000万把,且以大红伞为主。遥想当年,烟雨朦胧中流动的点点“中国红”,不知是否算得上那个年代难得的亮色?
后来,随着轻便的钢架伞风靡市场,油纸伞逐渐退出日常生活。曾经热闹的伞坊归于沉寂,世代相传的制伞技艺面临失传风险。直到2006—2008年,分水油纸伞相继被列入泸州市、四川省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,完成“非遗三级跳”,才让这项濒危技艺重获新生。
被认可,是传承最好的支撑。
分水油纸伞 摄影/C视觉 刘学懿

分水油纸伞的独特魅力,源于其繁复且精湛的制作工艺。一把合格的油纸伞,需要经过选材、制伞骨、裱伞面、上油等70多道工序,全部由手工完成,制作周期长达半个月。
选材是制伞的第一步。伞骨需选用泸州本地生长3至5年的深山老楠竹,竹材要粗细均匀、韧性十足;伞面则采用特制的手工棉纸,质地绵韧,吸水性强。制伞骨时,匠人需将楠竹锯成小段,再用特制工具将其劈成粗细一致的竹条,每根竹条都要经过反复打磨,确保光滑无刺。裱伞面更是考验手艺,匠人要将棉纸均匀地粘贴在伞骨上,不能有丝毫褶皱,否则会影响伞的美观与使用。
最关键的工序是上油,这赋予了油纸伞防水的特性。所用的油是天然桐油,需经过熬制、过滤等处理。匠人用刷子将桐油均匀地涂抹在伞面上,晾干后形成一层透明的保护膜,既能防水,又能让伞面呈现出独特的光泽。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制伞匠人的心血,正是这种对细节的极致追求,才让分水油纸伞历经风雨依然坚固耐用。

在川南,油纸伞承载着诸多独特文化寓意。当地人并不忌讳“伞”与“散”的谐音,反而认为它寓意团圆美满。“油纸”谐音“有子”,在传统婚礼上,新娘上轿之前还有“撑伞送亲”的仪式;而伞骨均为偶数(16或者24根),象征成双成对。在端午等传统节日里,油纸伞更是装点街巷的重要元素,有“油纸遮街,以伞聚缘”的说法。
如今的油纸伞,早已不是遮阳挡雨的日常用品。在钢筋铁骨构筑的现代生活中,它似乎成了一种“无用之美”——既不能有效遮雨,也不是防晒能手。但它的存在,本就不为实用。
我们可以品味它的精致与美好。桐油散发的独特气息,唤起对祖辈生活智慧的追忆;竹骨的自然触感,维系着人与大地的亲密联系;手绘的传统纹样,展现着东方美学的无限可能。在与cosplay等现代文化的碰撞中,它更化身为可执可赏的国潮符号。
我们更能体验撑伞时的意境穿越。油纸伞已成为一种怀旧符号、审美载体。撑开的不只是一把伞,更是一份对慢生活的诗意想象——仿佛瞬间走进戴望舒的《雨巷》,又似步入水墨丹青的画卷。不必做那个“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”,只需感受时光放缓、“班味”消散的惬意。
这或许就是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所在,它总能在不同时代,找到最合时宜的表达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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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/叶无远 白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