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洒在雅安市名山区的一小区里,96岁的抗战老兵牛斯茂老人颤巍巍地抬起右手,对着窗外的朝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他胸前的勋章在晨光中闪烁着历史的光辉,仿佛在诉说一段跨越八十余载的家国史诗。那些斑驳的勋章背后,是一段与家国命运交织的人生:豆田里躲过日军刺刀的惊魂、八路军冲锋时的呐喊、川藏公路上的风雪筑路声……
近日,记者走进牛斯茂家中,在其大女儿牛文英和二儿子牛新华的深情讲述中,回忆这位抗战老兵的峥嵘岁月,感受这个军人之家的红色传承。
牛文英(左)和牛新华(右)整理父亲牛斯茂的纪念章和证书
烽火淬炼
刀锋觉醒与抗战岁月
8月3日,在名山区一小区内,65岁的牛新华和67岁的牛文英在家里照顾着卧床的老父亲牛斯茂。
“父亲生于1929年12月,祖籍山东省梁山县。”牛文英说,牛斯茂出生于梁山县的一个农民家庭。1937年,日本侵华战争开始时,牛斯茂才8岁。1937年10月,日军向山东进攻。山东各地党组织广泛发动群众,举行抗日武装起义。日军针对当地的起义,进行了“大扫荡”。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也开展着反“扫荡”抗日运动。
1942年7月,日军再一次在梁山县进行了“扫荡”,他们的目的是抓到八路军。那时正是豆子收割时节,日军“扫荡”时,13岁的牛斯茂就躲在豆子丛里!那时,日军骑着马四处搜寻八路军,在豆田里四处寻找。牛斯茂本以为自己躲得很好,没想到日军的马就在自己身旁。眼看马蹄就要踏在自己身上,牛斯茂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,一下就抓住了马尾,马受惊跳了几步,骑马的日军也吓了一跳,抽出军刀,往牛斯茂刺去……
“就在刀尖距离胸口不到三寸时,一个中国翻译官大喊‘他只是孩子!’”牛新华补充说,老人晚年仍感慨:“那个翻译官可能是我党的地下党员。”
经历那次“刀下余生”后,牛斯茂想上前线打仗的想法越来越强烈。
1943年2月,14岁的牛斯茂谎报年龄加入八路军晋冀鲁豫军区五团。“他个头比枪还矮,扔手榴弹不到30米,只能给老兵当弹药手。”牛文英补充道。但战火淬炼下,牛斯茂迅速成长,参与反“扫荡”、瓦解伪军等战斗,身上留下多处弹伤。
“冲锋陷阵,甚至与日军进行白刃战!”随着参加的战斗越来越多,牛斯茂也慢慢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八路军战士。
牛斯茂所在的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,又称晋冀鲁豫边区,是抗日战争时期,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根据地之一。晋冀鲁豫各个根据地相继粉碎了敌人的“扫荡”,开展了交通斗争,打击了日军的“囚笼政策”。
1943年至1945年期间,牛斯茂与晋冀鲁豫根据地的军民们一起瓦解伪军、伪组织,开辟了豫北、豫西新区,发展豫东地区,战胜严重灾荒,开展生产运动,进行局部反攻和大反攻。
铁血征程
从战场到雪域天路
牛斯茂家客厅的墙上,挂着他2015年手捧勋章的照片;客厅的茶几旁,牛新华捧出一个红绸包裹的盒子,10余枚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:华北解放纪念章、解放西藏纪念章、解放西南纪念章、解放奖章、渡江胜利纪念章、淮海战役纪念章、抗日战争纪念章……
牛斯茂的部分纪念章
“父亲的手上、身上,都有伤痕。”牛新华说,牛斯茂的右手肘上有着清楚的伤痕,“那个地方是弹伤,骨头都打裂了。”
牛斯茂的右胯、右后臀也受过伤。
每一枚纪念章背后,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。
1945年,抗日战争胜利后,牛斯茂随部队一起转战南北。
1949年2月,牛斯茂已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8军的一名战士。第18军的前身是晋冀鲁豫军区所属豫皖苏军区部队和中原野战军第1纵队第20旅。
1950年1月6日,中共中央西南局及西南军区令第18军在第14军和西北军区一部配合下,执行重要任务。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8军十万大军开辟了从康定到拉萨的公路。川藏公路从1950年4月开建,经过11万军民的艰苦修建,北线于1954年12月正式通车。川藏公路通车后,牛斯茂又到西藏军区在成都大邑所办的学校上了两年学。毕业后,他在康定军分区任职,因为水土不服,又转到雅安军分区。
1957年,他又转到雅安武装部,同年8月,他转业后到原名山县粮食局工作直至退休。
忠勇传家
一家有四个老兵
忠勇传家久,军魂继世长。
这位老兵用行动证明着:有些信仰不会被岁月风化,有些传承比血脉更永恒。
牛文英打开父亲牛斯茂的“中国人民解放军预备役军官兵役证”,照片上身着军服的牛斯茂威武帅气。
牛斯茂年轻时的照片
这份证书,是牛斯茂1958年在名山粮食部门工作时发持的证书。“父亲告诉我们,虽然脱下了军装,但‘若有战,召必回!’”
作为军人家庭,牛斯茂的四个子女都接受着严格的教育。
“我们家的家教很严!”牛新华说,父亲常教导他们“绝不贪生怕死、永远相信组织”。
“父亲常说,当兵不是为了勋章,是为了守护脚下的这片土地。”牛新华说着,指了指胸前“南海舰队”的字样,打小受父亲的教育和影响,他和弟弟也走上了从军路:1978年12月,他参军到南海舰队并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;1981年,他的弟弟也考入空军某航空机务学校,先后在空军和陆军服役,直至少校军衔,才脱下心爱的军装。
“我家有四个老兵,陆军、海军、空军、武警。”牛新华自豪地列举着家里的军人,父亲是八路军、解放军,他是海军,弟弟是空军,他家小妹虽未从军,却嫁给了一位武警,他的妹夫军衔至中校转业。
在这个家族,军装是长在身上的皮肤,伤疤是刻进基因的勋章。从八路军到新时代强军,牛家二代四名军人用生命诠释着,所谓传承,不仅是血脉的延续,更是精神的涅槃。